未名导语:
本期,87级数学系孙晔继续做客“未名湖是个海洋”。时光荏苒,从91年毕业分配,留到北大出版社,一晃也已经二十六年了。就像他所说:“感觉就像夫妻,处了这么多年,不管当初有没有爱,处也处出感情来了,离不开了。”岁月像一条河,静静的永不停歇的流淌。然而经历过的那些事儿,那些人,却永远留在了记忆的河床里。
我居然做了“社秘”——那些慵懒的日子
那是92年,我分到出版社的第2年,从北京第二新华印刷厂锻炼回来,承蒙领导厚爱,把我安排在社长办公室。现在没这个机构了,当时的社领导们在一个大屋子里办公,就是现在的版权部和外语室之一合起来,这个大屋子就叫做社长办公室,我是这里唯一的非领导,呵呵,也就是“社秘”吧。说是秘书,其实并没干过起草讲话稿之类的“笔杆子”的活儿,基本上跑跑颠颠,替领导送送文件,发发传真,领导不在的时候看看门儿,顶多算是个通信员+门卫。我的办公桌紧挨着门口,桌上有一个巨型的烟灰缸,没事干的时候我就在那儿吞云吐雾,屋子里的领导们倒是都不吸烟,当时年轻,头脑也简单,没觉得有啥不妥。记得当时的总编老苏曾经劝过我戒烟,还现身说法举自己的例子,说着说着就得意的谈起他当年曾经是学报的“四大烟枪”,俨然是京师“四大名捕”一般。呵呵,当然我的烟瘾没戒得了,反而与时俱进了。
百年校庆北大社香港书展
毕竟在首脑机关,还是长了不少见识的。记得有一次给上级部门送书,三套线装《金瓶梅》,在我桌肚里放了一整天,愣是忍着没看,现在想起来,还是不由的佩服咱钢铁般的“革命意志”,真是“拒腐蚀,永不沾”啊!还有一次,德国的一家很著名的学术出版社叫菲魏克出版社,出版了我社《HP鞅论》的英文版,有200册样书从海关运进来,当时我去海关总署跑了好几趟,办理免税。记得还给海关的人带书送礼,折腾了一个多月才把免税手续办下来,当时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其实北大社的版权贸易一直是我们的强项,卖给老外的版权并不只是汉语教材和国学读物,我们的数学丛书的有的版权卖给了美国数学学会,有的被国外知名像菲魏克、斯普林格这样的大牌出版社买走,不光是北大出版人的骄傲,也是中国人的骄傲!
做“社秘”的这段日子,大部分时候还是很轻松很闲在的,闲得甚至有些无聊。终于有一天,我师父“老邱”出手了,她的出现,终结了我的优哉游哉的“社秘”生涯。
在“老邱”门下当徒弟——我的编辑生涯
可能看我在社长办公室实在有些晃荡,当时的数理编辑室主任“老邱”终于出手了。邱老师是北大出版社的第一个理科编辑,与文科的胡双宝老师一起并列为出版社编辑的“开山鼻祖”。她是北大数力系50年代的学生,是我的“师叔”辈儿的。也许是看在同门之谊的份上,邱老师把我收在了她的门下。于是在做了短短6个月的“社秘”之后,我来到了数理编辑室,成了“老邱”的徒弟。
1994年数理编辑室集体春游
大概在出版社呆过的人,很少有不知道“老邱”的。以严谨、严厉、工作拼命而著称的邱老师,绝对是一个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关于她的故事,一直在“民间”广为流传。比如,创业之初,压根都不知道出版为何物,就天天跑科学出版社,跑印刷厂的各个车间,硬是做出了北大出版社的第一本理科书。还有,她和一些印刷厂的老师傅是很好的朋友,但这种关系也是“打”出来的,为了把书排的好,她天天泡在车间里。“老邱”的追求永远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那年编《初中数学万题选》这套书(我和刘勇老师做责编),着实让我领教了老邱的厉害。为了确保编校质量,以免误人子弟,我们几乎把每道题都演算一遍。还有一个困难,那时不像现在,可以用电脑画图,所有的图全部都是先小心的用铅笔画在白纸上,再蒙上一层硫酸纸,用钢笔在硫酸纸上描下来,拿这个硫酸纸的图去照相制版,才能印在书上,因此画图描图也就成了一项编辑的基本功。万题选的几何分册几乎页页有图,一本书差不多有上千张图。这么多图画的我头晕眼花,手酸腰疼,好不容易算是搞定了。没想到邱老师复审的时候,巨严格,指出了不少的问题,其中有个图是一道三角计算题的示意图,说某角是40度,没想到她居然用量角器去量了,说我画的图是39度,差了一度,重画!当时给我也气蒙了,这老太太,也忒吹毛求疵了,我也急了,跑到街上买了人教社的中学课本,说明我已经比中学课本里的图精确多了,还挑骨头啊?呵呵,没用,老太太铁面无私:人教社的课本我管不着,北大社的数学书不能误人子弟!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只好悻悻的拿回去改。老邱的严格和挑剔在社里是出了名的,也正因为这样,数理室的编校质量在全社也是首屈一指的,呵呵,这种风格刘勇老师也继承下来了,一直延续到了后来的理科编辑部,连校对科的人都说,理科部的稿子最规范了。我本来不是个很细心的人,但毕竟受了邱老师的训练,多多少少有些改观,想起来还是很感激她的。
其实老太太是个很热心肠的人,对我也很照顾。她做的冰糖肘子好吃极了,入口即化,为了让我吃到,头天晚上就要泡上,很费功夫的,我读硕士的导师也是她给推荐的,想起那些日子,虽然久远,但还是很温馨。老太太一直期望我成为一个优秀的编辑,把数理室发扬光大,可惜我这个弟子不成器。一直到现在,有时见了我也会摇头叹气。
浪迹江湖——发行的“游侠”时光
95年一不小心趟了发行这锅“浑水”,一干就是5年。5年的“游侠”时光,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吃遍了三山五岳,我也从一个懵懵懂懂的“新兵蛋子”成长为一个发行界的“老江湖”了。
那时候发行部在校内32楼前面的几间小平房里,书库在技物楼和北材料厂的大院里,储运没几个人,碰上集中发货的时候忙不过来,一吆喝大家就跑出来帮着打包,业务员要练的第一手活儿就是能熟练的打出井字形的铁路包来,呵呵,我有大学军训时打背包的底子,这个倒也难不住我。后来搬到了南门口的地下室里,真正的转入“地下”了,但事业发展了,手工开单改电脑了,企编员工挑大梁了,发行队伍从最初的七、八条枪扩充到二十来人的小有规模。
四海为家是发行人永远的生活状态,“以酒为媒,以书会友”是每个发行人心中的快乐与收获。记得有一年带着西南片的经理去成都,中午四川外文的老总和绰号“帮主”的业务科长设宴款待,从中午12点喝到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我借着残存的一点清醒打发走了同伴,以免全军覆没,自己留下来继续鏖战。直到晚上10点多渴醒了,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宾馆的床上,如何从酒桌上回到住地,竟浑然不知。从此在四川外文获得了“喝酒随意”的特权,回款业务也极为方便。90年代的二渠道极为活跃却又鱼龙混杂,业务员最头疼的是收款,最要命的是连和尚带庙都找不着了,每个老发行都有一本血泪斑斑的收帐史。有一次我去重庆收一笔遗留的旧账,人和店早已不知所踪,大概一万多块钱吧,我不甘心,就托了当地的很多朋友打听这个老板的下落,终于打听到他已经改行不做书了,而是在二龙路附近开着一家地下酒吧,但白天不营业,晚上10点以后才开门。朋友劝我算了,毕竟他已经不做这行了,传言还有黑道的背景(呵呵,现在政府终于打黑了)。我不干,坚持去一趟。山城的交通非常拥堵,即便是晚上出租车还是走不动,我就搭了一辆摩的在车缝里钻来钻去,终于在一间昏暗的半地下酒吧里邂逅了这位“老大”。在昏暗的灯光和嘈杂的音乐声中,从十一点耗到了夜里三点多,晓之以情,动之以酒,软硬兼施,终于蒙到了三千多元的现金,离开酒吧的时候,我心里明白,剩下的钱一分都要不回来了。还有一次去西安收账,店老板温文尔雅,很知性的一个女子,原来是西安外院的英语教师,不甘寂寞下海承包了一家主渠道的书店,工商税务地面上的事情全都搞不定,只好要关门倒闭了。她带着我回家取钱,看着很局促的小小蜗居还堆放着一摞摞的旧书,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是咬着牙把钱接过去的。中午她坚持要请我吃饭,我实在拗不过只好悄悄把帐结了。几年“游侠”般的发行生涯,留下了太多的故事和回忆,至今难以忘怀。
2004年和同事参加法兰克福书展
十八年了,我把一生最美好的时光留在了这里,留在了北大出版社。那些精彩,那些无奈,那些如歌的岁月,已经定格在我记忆的深处。永远的青春,永远的北大出版社。
《风雨三十年》原书封面
本文摘自《风雨三十年——北京大学出版社社庆征文选》
(2009年12月北大版)
人物介绍
孙晔,北京大学87级数学系,现就职于北大出版社。
未名湖是个海洋·投稿
“未名湖是个海洋”是北大校友圈非官方自媒体平台,以服务北大校友为宗旨,是一个以共同的情感记忆为纽带,以非正式的人物志为主题,使大家能够相互认识、相互了解,加深彼此间联系与交流的平台。
我们建设此平台的初衷是为了能把毕业后散落在五湖四海的北大人重新聚在一起,共同分享彼此间感动的人与事,同时也希望借此展现北大人的风采,弘扬北大精神,更加便于年轻一代了解真实的北大和北大人。同时也欢迎广大在校生来分享自己的故事。
未名湖是个海洋,诗人都藏在水底,灵魂们都是一条鱼,也会从水面跃起。当年我们的梦想在未名湖畔,博雅塔下,今天希望我们能重聚在“未名湖是个海洋”,带着共同的回忆,携手并肩,走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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